01.

　　骨科医生杨波头上顶着好几圈绷带，这个造型颇像是印度来的见习生。他正在给病人做手术，气氛很轻松。一个同台的碎嘴医生眉飞色舞地传八卦消息。

　　“你们听说过没，医院有个神奇的病人，据说他的血能包治百病。肿瘤科好几个病人都被他治好了。”碎嘴医生说。

　　“胡扯！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血，又不是七龙珠里的仙豆。”杨波不太相信。

　　“七龙珠是啥？”

　　“动画片啊，忘记了，你小时候只看毛/片，不看动画片，所以发育得这么早。”杨波给病人打了个钢钉，然后指着自己脑袋的绷带说：“如果真的有这种血，就该给那些发酒疯的人多输一点，治一治他们的脑残，这样我就不会挨打了。妈/的。”杨波一想到自己被醉酒的病人敲破了头，心中就十分愤慨，想把那个病人绑在夏天晒烫的电线杆上，再用蘸着高浓度生理盐水的鞭子抽他！

　　前几天，杨波转到急诊，正在给一个摔跤摔断腿的小孩子治病，突然来了几个满身酒气的大汉。这几个大汉喝多了，和另外一帮醉汉打架，身上都是伤，血淋淋的看起来非常严重。照理说这些人要排队，等杨波医生把小孩子看完了再轮到他们。但是醉汉们等不及了，非要杨波先给他们看。杨波不肯，一条醉汉就赏了他一啤酒瓶子。害得杨波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不说，还差点毁了容。

　　“算啦，世界上的傻/逼那么多，我们骂不过来。现在殴打医生似乎成了潮流啊，医生护士挨打司空见惯。”碎嘴医生无奈吐槽。

　　这台手术顺利地完成。

　　杨波回到病房写病历。过了会儿，一个老年女病人过来复查，身边陪着个漂亮女人。杨波对这个女人的名字印象很深刻，知道她叫吴茱萸。杨波是江东省中医药大学毕业，上过中药学这门课，知道“吴茱萸”是一位中药，产自吴越之地。这女人长得也颇有江南水乡风韵。

　　杨波做完复查，发现病人的病情加重了，需要住院治疗。吴茱萸没什么意见，女病人是她老妈。

　　几天后，老人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，但是吴茱萸髋关节韧带拉伤，需要住院治疗。

　　“你们这是接力住院啊。”杨波开了个玩笑，问：“怎么弄的？”

　　吴茱萸一脸的茫然：“我也不知道。好像是被哪个女司机的车擦了一下，但是我没感觉到疼痛，走到你们科室门口的时候才觉得疼。”

　　她风姿绰约，正是女人充分绽放成熟魅力的年纪。住了一个星期的院，杨波不由得对她多点 　　“真有钱啊，有专职司机。”杨波心里想。

　　这天下午下班，杨波要连着上晚班，女朋友田琪来给他送饭。其他医生纷纷表示羡慕。有人说：“你媳妇儿不是叫田琪，而是应该叫田螺吧！不然怎么这么勤快！”

　　“人长得帅，没办法！”杨波笑道。

　　医院附近，她在幼儿园里当老师，相对来说下班的时间比较早。杨波三餐不规律，医院里的伙食也不太好，田琪很心疼，有空就给杨波送饭。

　　杨波注意到田琪走路似乎不方便。“你腿脚怎么了？成铁拐李了？”

　　“唉，别提了，医院后门进来的时候，有几个臭流/氓一直在跟着我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，我很害怕，拔腿就跑，中间摔了一跤。”

　　杨波给赶紧田琪检查，发现田琪膝关节韧带拉伤了。“以后就不用送饭啦，免得辛苦，我自己随便对付对付就行。”他安排田琪住院。

　　医院附近的馆子搓一顿，庆祝赶走病魔。

　　正喝酒的时候，一条壮汉醉醺醺地走到田琪面前，酒气冲天地说：“妹子，你怎么还跟着这个穷医生？跟着我多好！”

　　田琪脸色一变：“不关你事，走开。”

　　“这是谁？”杨波问。

　　“一个无聊的家伙，整天缠着我。”

　　杨波站起来，说：“兄弟，你喝多了吧。”

　　男人一把推开杨波，指着田琪说：“告诉你，少在这装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！”

　　杨波也生出了火气，挡在田琪身前，说：“警告你，放尊重点。不然我对你不客气。”

　　“怎么不客气？你要打我么？来来来，冲这打！”醉汉拿起一个啤酒瓶，指着自己的头，说：“打啊。有种你就朝这打！你要是敢打，明天我就让你在骨科混不下去！来人啊，医生打人啦！跟女病人乱搞男女关系！快来看啊。”醉汉扯开嗓子大喊大叫，吸引了不少群众过来围观。

　　杨波知道这种醉汉不可理喻，只能忍气吞声带着田琪钻出人群，咬牙切齿地回家。“最讨厌发酒疯的人！”杨波朝垃圾桶吐了口痰。“什么东西！”
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缠着我。”田琪弱弱地说。

02.

　　“因为你漂亮啊。”杨波反过来安慰田琪。

　　其实醉汉说得不错，田琪以前的确是杨波的病人，后来仰慕杨波的医术和医德，便展开追求，渐渐走到了一起。

　　第二天上午，杨波坐门诊，病人非常多，一直到下午两点还没看完上午的病人。杨波口干舌燥。最后一个病人进来的时候把杨波吓了一跳，竟然是昨晚的醉汉。

　　“杨医生对不起，我昨天喝多了。真是抱歉。”醉汉一脸歉意。

　　“哦，没事，你哪里不舒服？”杨波接过就诊卡，看到男人的名字叫黄俊，细看之下，还真的挺英俊。

　　“昨晚我喝多了酒，迷迷糊糊地回家，今天上午一起床，就发现小腿疼得不得了，估计骨头受伤了。昨晚喝断片了，都不知道怎么受的伤。”

　　杨波心里有些奇怪，怎么这几天有这么多莫名其妙受伤的人。他细心给黄俊做治疗处理。黄俊伤得不算严重，回家好好休养就行了。

　　黄俊看完了病，还坐在门诊室里不肯走。

　　“还有事儿么？”杨波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边问道。

　　“杨医生，我昨天那么对你，你今天还这么对我，我挺感动的，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。”黄俊搓着双手，挺不好意思。

　　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杨波不想怎么搭理他。

　　“这几句话你一定要听。我憋了很久了。”黄俊的脸色很严峻。

　　杨波看着有点奇怪。“什么事？”

　　“关于你女朋友田琪的。”

　　“不该说的别乱说。”提到女朋友，杨波的脸色阴沉了下来。

　　“你别生气，听我说。其实我跟田琪早就认识了，一个学校的！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我们谈了恋爱，后来毕业了，她甩了我，找了你。”

　　“你想表达什么意思？我对她的过去没什么兴趣。”

　　“你听我说！我是为了你好。我也不怪她，毕竟我自己条件不太好。她跟着你是她的造化。但是半个月前，我在外面吃饭，看到田琪跟着另外一个男的在一块喝酒，很亲密的样子！那种亲密绝对不是普通男朋友。我过去质问她，她身边的那个男的很不高兴，说我多管闲事，和我打了起来。我的兄弟多，把他们揍了一顿，给那个王八蛋脑袋开了瓢，哈哈哈。扯远了，我是想说，你家田琪在外边有情况！那个男的好像也姓杨，叫杨东。这个杨医院看病，还揍了你一顿！”

　　“我为什么要相信你？”

　　“无图无真相，我有证据。”黄俊掏出手机，打开相册，其中一张图片赫然是田琪和另外一个男人搂在一起喝酒的画面。正是这个男人给了杨波印度阿三的造型。

　　杨波很生气，咀嚼肌不停颤动。

　　“杨医生，我看你是个好人，我才好心提醒你。你自己好自为之。”黄俊一瘸一瘸地离开。

　　待黄俊走后，杨医生愤怒地带上诊室的门。

　　他整个下午都不在状态。

　　晚上回家，田琪正在做饭。

　　杨波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，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，说：“昨天那个找你麻烦的男人，叫什么黄俊的，来找我了。”

　　田琪身子一僵。“他找你干什么？”

　　“他骨折了，来找我看病。恶人要恶报。”

　　“哦。”

　　“上次打我的那个病人，我也见到了，叫杨东，黄俊说他把杨东打了一顿，把我报仇。”

　　“是么。他倒是个好人。”

　　“你认识黄俊不？”

　　“不认识。”

　　“不认识就好。”

　　杨波的心渐渐冷了下来。田琪在说谎。他疲惫地窝在沙发里，打开电视。眼睛盯着电视新闻，但是四肢百骸里都是无明业火。没想到田琪这么贤妻良母的人一直在隐瞒真相伪装自己！

　　不对，他凭什么相信黄俊的一面之词？黄俊并不能证明他和田琪谈过恋爱，说不定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暗恋！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，重新燃起希望！他又问：“那杨东估计你也不认识了。”

　　“你今天怎么了？怎么一直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人？”

　　“没什么。今天科室里的几个老医生一直在讲古，说封建迷信善恶循环那一套。他们是新中国的专家教授，说起那些东西来却一套一套的，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之类的。我才不相信有神明呢，不然我们尽心尽力给病人治病，病人还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我们？”

　　田琪不说话了。

　　杨波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吐槽，该说的他都说了。他希望田琪能够明白他的敲打，他不愿意撕破脸皮，他想两人还能继续在一起。

　　电视机里在播放经济新闻。他突然看到吴茱萸的脸，听完新闻播报之后，他自言自语：“原来吴茱萸是郑途的老婆，怪不得这么眼熟的。”

　　“郑途是谁？”田琪在厨房里问、

　　“咱们江城有名的富豪，各大经济新闻里经常出现他。”

　　杨波突然想起来，吴茱萸住院的时候，来看望她的那个男人绝对不是郑途。那个男人是个瘦子，郑途却是个胖子！也就说，吴茱萸劈腿了。

　　他忍不住想，郑途再有钱又怎么样，还不是头顶绿油油。但是他高兴不起来，因为他比郑途好不了多少。

　　晚上的饭吃得无滋无味。

　　几天后，他继续坐门诊，再次看到吴茱萸。“怎么？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
　　吴茱萸穿着短裙，有点脸红，小声说：“还是上次那个什么关节韧带，没怎么好。”

　　“髋关节韧带。”杨波补充说。这个部位就是指大腿和腰链接的地方。他不禁有些蠢蠢/欲动。

　　“你帮我看看。”吴茱萸的脸更红了。“我早就挂了号，但是别人病人太多，我不好意思进来。”

　　杨波会心一笑。

　　外边的候诊室已经空无一人。

　　寂寞的人真可怕啊。杨波心想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第二天上班，他发现自己也瘸了。

03.

　　杨波膝关节韧带拉伤了。

　　他很奇怪，他坐着一动不动，没磕到也没碰到，怎么会受伤？

　　最近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腿脚受伤？

　　他给自己检查，还好不是很严重。他坐在值班室没有心思写病历，仔细分析这段时间的人和事，总结出一个荒谬的结论：凡是他碰到的在感情生活中劈过腿的人，都腿脚骨折或者受伤了！比如富豪的妻子吴茱萸，比如他的女朋友田琪，比如他病人的家属：来骨科住院的病人一般病情比较严重，生活不能自理，需要家人来照顾。这些家属中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腿脚骨折！

　　奇怪的是他们都是自己病人的家属，而其他医生病人的家属都没有骨折……病人的病情都差不多，大同小异，为什么只有他的病人家属会骨折，而其他医生的病人家属一点事都没有？他们都出/轨了？

　　他细心观察，还真发现了不少家属出/轨的蛛丝马迹。

　　难道劈腿出/轨的病人家属碰巧都聚集到了他这里？

　　不可能！

　　他的病人家属和其他医生的病人家属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，他跟自己的病人家属有谈话，有沟通，有交流，跟其他医生的病人家属自然没有什么接触。他进一步总结：出/轨的人碰到自己，他就会骨折。

　　自己还有这个本事！

　　杨波想去验证这些发现。医院的环境比较特殊，骨科自然多骨折病人。他想到社会环境里去验证，但是他的工作很忙，连休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，哪有多余的时间跑到大街上去做这些无聊的验证！但是他对自己的这个本领充满好奇，充满求知欲，无时无刻地想去验证！

　　没多久，田琪骨折的病情居然加重了。杨波很担心，连忙把田琪接到自己科室继续住院治疗。

　　“怎么变严重了？你一个人出去玩了么？”他皱着眉头问。

　　“没有啊。我站都站不起来，怎么出去玩啊。”田琪很委屈。“疼，疼！”

　　杨波精心给女朋友治疗。中午他在食堂吃饭，田琪的前男友黄俊又瘸着腿来了。

　　黄俊给杨波看手机。“那个杨东跑到你家里去找你女朋友了，你家里！”手机上有两张照片，一张是高大威猛的帅哥在敲杨波家的门，一张是田琪满脸欢笑地送帅哥出门。拍照日期显示就在昨天。

　　杨波大怒。所谓家丑不可外扬，谁知他的家丑还需要他的情敌来通知！

　　“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的？”

　　“我恨那些花心的人，凭什么她们能够活得潇洒？我不想看到她们的日子太安稳！这是我的心里话。”黄俊十分激动。“另外，你是一个好医生，我不希望你被这样的女人欺骗。”

　　杨波心中满是怒火，但是他不愿意让黄俊看他的笑话。他冷静下来，问：“先不说别人。你最近是不是也出/轨了？”

　　黄俊脸上一红，说：“我没有。”

　　杨波盯着黄俊一瘸一瘸的腿，自信地再问：“是么？”

　　黄俊的音调垮了不少。“是，我是出/轨了，但，是我的女朋友先对不起我的！”

　　“不用解释。就这样吧，谢谢你的提醒，我知道该怎么处理。”杨波努力克制情绪。

　　他回到病房，其他病人正在吃饭。他掏出手机给田琪看黄俊跟踪偷/拍的照片。

　　田琪不知所以，接过手机后脸色剧变：“你听我解释！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！”

　　杨波拉了把椅子坐下来，翘着二郎腿，说：“你解释，我听着。”他看起来很平静，但是他脸上的咬肌出卖了他的愤怒。

　　田琪哭道：“是他一直纠缠我，我拒绝了很多次，他不听，他还威胁我，说我不跟他好，他就天天找人在你们科室闹，让你混不下去！还要雇人打你，找你麻烦！”

　　杨波故作惊讶：“啊，原来我冤枉你了。你这么灿烂的笑容也是装出来的咯？我能理解，我就是个穷医生，哪比得上人家拆二代啊，家里好几套房。良禽择木而栖，我懂的。就这样吧，什么都不用说了。你追求幸福啊。我希望你们不得好死！”杨波陡然拔高音调，所有的病人医生和护士都望过来。杨波气得满脸通红。

　　田琪擦干眼泪，低声说：“有必要让我这样难堪吗？”

　　杨波面目狰狞：“你说呢？”

　　“行，既然你要撕破脸，我也没脸继续待下去了。再见。”田琪翻身下床，但是伤势太严重，站立不稳，一把摔倒在地。一个护士过来搀扶。“不要你们帮忙。我自己滚！”田琪推开护士，干脆坐在地上大哭。

　　杨波有些心软，但是心肠很快又硬/了起来，因为一个帅哥冲/进病房，把田琪抱到病床上，对着杨波破口大骂：“算什么男人？这样欺负一个姑娘。”来人正是杨东。

　　杨波觉得恶心。他跑出病房。

　　他满腔愤怒，他想要发/泄，他想要去报复那些劈腿的人！他要让所有劈腿的人骨折！

　　他跑到大街上，马路上人来人往，一千个人中肯定会有劈腿的人！但是骄阳似火，晒得他不住冒汗，而且他自己的腿脚也不太方便，在街上站立不了多久。他打算去劈腿人员比较集中的地方。他平常的娱乐生活比较稀缺，首先想到的是电影院。

　　医院最近的电影院，买了张最近最火的电影票，然后走进放映厅。他必须要和劈腿的人说话沟通，这个人才会骨折，所以他打算和电影里的每个人都说话。

　　放映厅前面两排没人坐，第三排才有男男女/女入座。他从第三排的最左边开始扫荡，看到有六个人坐在那。他对第一个男人低声说：“你喜欢你的女朋友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