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仲景依据《汤液》中的方证,博采其他经方、医方之长,总结八纲辨证之经验,并根据临床实践,提出了半表半里病位理念,创建了六经辨证理论体系。这一历史使命的完成,除了仲景的个人智慧外,还得益于其对前人的经验进行整理、归纳、取舍、弘扬、创新。

一、承继道家思想

从《辅行诀》可知,经方的发展由《神农本草经》到《汤液经法》再到《伤寒》,其方证主要来源于道家的大小、二旦、六神及大小五脏补泻等方证。《伤寒》的主要来源是《汤液经法》,但受到了道家医学思想的影响。从《伤寒》的主要内容看,老子《道德经》的“道法自然”思想指导了经方的理论和治疗。如表证是人体患病、正邪相争于体表,人体处于欲借排汗的自然良能推邪外出而不得汗出的状态,此时借助药力发汗解表,所用方剂如麻黄汤、桂枝汤(表阳证)发汗祛邪,麻黄附子甘草汤、麻黄附子细辛汤(表阴证)温阳强壮解表等,是顺应人体欲借汗出驱邪外出的自然良能来治愈疾病。又如里证,邪热在里之下时,用大承气汤、小承气汤等攻下驱除邪热;邪热在里之上,用瓜蒂散吐法祛邪;邪在里之中,用白虎汤、泻心汤等清法(里阳证)清除邪热;里之寒证,用理中汤、吴茱萸汤等温中法(里阴证)温中祛邪。半表半里证,邪居半表半里用和法,治用小柴胡汤(半表半里阳证)和解清热祛邪;乌梅丸、柴胡桂枝干姜汤(半表半里阴证)和解温阳祛邪等,皆是顺应人体自然本能,即经方的治病之道,皆遵循“道法自然”的思想。这些来自道家的方证和思想理论,是自然科学的反映,在临床行之有效,张仲景继承和弘扬是科学发展的必然。

二、避道之称,改经方之称

《辅行诀》中记载:“张机撰《伤寒论》避道家之称,故其方皆非正名也,但以某药名之,以推主为识之耳”。这里的“避道家之称”,是创建独特的经方辨证论治体系的大眼目。在《伤寒》以药名方,以方名证,是方药组合、方证印证长期临床实践的经验总结。《伤寒论》以方名证是经方辨证理论体系的重大特点,如桂枝汤方证、小柴胡汤方证等,不仅代表了其方药组成及功用,而且还代表了病位、病情,即六经所属。也就是说,张仲景从医疗实践着眼,是改变方证名称的主要原因,这也体现了仲景对道家医学进行了批判地继承、弘扬和摒弃。

仔细对比《汤液》与《伤寒》的方证,仲景撰用《汤液》中的60首方证,其中39首为五脏大小补泻方证,是脏腑辨证论治的典范,而且在《辅行诀》中还着重介绍了《五味补泻体用图》,并指出:“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天成五气,化成五味,五味之变,不可胜数。今者约列二十五种,以明五行互含之迹,以明五味变化之用”。可知《汤液》以八纲辨证,在秦汉时就已受到五行的影响。又据《汉书?艺文志?方技略》记载的经方十一家中有“《五脏六腑痹十二病方》三十卷,《五脏六腑疝十六病方》四十卷,《五脏六腑瘅十二病方》四十卷,《五脏伤中十一病方》三十一卷,《客疾五脏狂颠病方》十七卷…”,皆属脏腑辨证理论,仲景或参阅了这些经方著作,或撰用了其中的方证。但我们惊奇地发现,《伤寒》不再用五脏五行理论。张仲景撰用了39首方证,却不再用其脏腑补泻名,如将小泻肝汤改名为枳实芍药散,将大泻肝汤改称为大柴胡汤,将补心汤改称为栝楼薤白半夏汤,将大补心汤改称为枳实薤白桂枝汤,将小补脾汤改称为理中汤,将建中补脾汤改称为小建中汤,将小泻脾汤改称为四逆汤……值得注意的是,有的虽用其名,但其适应证已不是脏腑概念。如小泻心汤改名为泻心汤,其适应证为“心气不定,吐血衄血”的阳明里实热证。又如小泻脾汤其适应证为“治脾气实,下利清谷,里寒外热,腹冷,脉微者”,《伤寒》改称四逆汤其适应证为“大汗、若大下利而厥冷、脉微欲绝,里虚寒甚者”,注重于八纲而不再用脏腑理念。分析仲景不用五行五脏理论的原因,当知仲景是医学家,注重于临床实践,紧密结合临床总结经验。

1.皆在创建六经辨证的科学理论体系。六经辨证遵从八纲辨证,病位概念是表、里、半表半里,不用脏腑经络的病位概念。

2.脏腑辨证的方证存在明显弊端。《汤液》中称之为小泻心汤、大泻心汤者各有两个,方证不同却有一个方证名称,可知方证名称不规范。补和泻的概念含混不清,如小泻脾汤,“治脾气实,下利清谷,里寒外热,腹冷,脉微者”,明明是温中补阳之最,却称为泻脾,而小补脾汤(理中汤)、大补脾汤(小补脾汤加入麦冬、五味子、旋覆花)温补之力显逊,何者为泻、何者为补?难以区分,更重要的是受五行理论的束缚,难以标准化。

3.六经辨证是一元论,脏腑辨证是五元论。六经诊病过程是:先辨六经,最后落实到方证,以此方证为是,是一元论,易于标准化。如患者出现头痛、发热、恶风、汗出、脉浮缓,六经辨证为太阳病,其适应方证为桂枝汤,唯其如是,绝不能用麻黄汤、葛根汤……这种辨证标准化的程度严格、准确。即使药味相同,一味药剂量出现变化,其适应证也就不同。如桂枝加桂汤,只是增加桂枝用量二两,却适应于桂枝汤证又见“气从少腹上冲心者”。对于本方证,脏腑辨证只能辨到脏腑,用桂枝汤含糊加减,不能精确到桂枝的用量。更明显的是,用五行五脏辨证则可出现五种可能,而用药又不能仅增加桂枝二两了,这是因为五脏辨证是五元论。

因此,不用五行是张仲景改变方证名称“避道家之称”的主要原因。

对于张仲景为向不用五行学说,已有不少学者提出看法。如在日本阅读了大量珍本医书的章炳麟,对五脏附会五行之说持批判态度,其指出:“近世多信远西医术,以汉医为巫。如其徵效,则汉医反胜。然而寻责病因,辞穷即以五行为解。斯诚诬说,仲景所不道也”。“自《素问》、《难经》以五行内统五脏,外贯百病,其说多附会。逮仲景作,独《伤寒论》平脉篇、《金匮要略》首章一及之,余悉不道,于是法治切实,方剂广博,而南朝诸师承其风,以为进化。诚然,隋唐、两宋惟巢元方多说五行,他师或时有涉及者,要之借为缘饰,不以为典要视之。及金元以下,如守真、洁古、明清之景岳、天士诸师,虽才有高下,学有疏密,然不免弃六朝唐宋切实之术,而未忘五行玄虚之说以为本。尤在泾心知其非,但客难以攻之,犹不能不为曲护,徐灵胎深诋阴阳五行为欺人,顾己亦不能无濡染……欲言进化,难矣!”章太炎认为张仲景摒弃了五行玄学,因致“中医之胜于西医者,大抵《伤寒》为独甚”。

综上所述,张仲景以《汤液》的方证为基础,批判地继承了道家、医家的方证经验,弘扬了八纲辨证,加入了半表半里病位概念,形成了以八纲为基础的六经辨证理论,成就了《伤寒杂病论》的主要理论体系。

伤寒每日一读。诵背伤寒论第31-40条。

31、太阳病,项背强几几,无汗恶风,葛根汤主之。

32、太阳与阳明合病者,必自下利。葛根汤主之。

33、太阳与阳明合病,不下利但呕者,葛根加半夏汤主之。

34、太阳病桂枝证,医反下之,利遂不止。脉促者,表未解也,喘而汗出者,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。

35、太阳病,头痛发热,身疼腰痛,骨节疼痛,恶风无汗而喘者,麻黄汤主之。

36、太阳与阳明合病,喘而胸满者,不可下,宜麻黄汤。

37、太阳病,十日已去,脉浮细而嗜卧者,外已解也。设胸满胁痛者,与小柴胡汤,脉但浮者,与麻黄汤。

38、太阳中风,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,不汗出而烦躁者,大青龙汤主之。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,不可服之,服之则厥逆,筋惕肉瞤,此为逆也。

39、伤寒脉浮缓,身不疼但重,乍有轻时,无少阴证者,大青龙汤发之。

40、伤寒表不解,心下有水气,干呕发热而咳,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,少腹满,或喘者,小青龙汤主之。

经方医案分享

陈某某,男,68岁。

腹泻20余天。患者有胃炎史,平时消化机能较弱。

20天前,因晚餐食用凉剩饭,夜间便开始腹痛、腹泻,此后每于下半夜3点左右开始感到脐周部隐痛、肠鸣,一痛即有便意,腹泻日2?3次,大便稀薄,泻后痛减,每日如此。曾按胃肠炎治疗,服用不少药物无效。

诊见:精神差,乏力困倦,面色青黄,无口干口苦、口渴,纳差,眠差,舌质淡暗,舌体胖大、苔白滑腻,脉沉细无力。

六经方证辨析:

精神差,乏力困倦,脉沉细无力,为少阴虚寒。

面色青黄,纳差,眠差,舌质淡暗,舌体胖大、苔白滑腻,为太阴阳虚,寒湿内阻。

四诊合参,辨证为太阴、少阴合病,下焦少火不足,中焦虚寒湿阻。

治宜扶阳温中,散寒化湿。

方拟理中汤加附子合四神丸化裁:炮附子(先煎1小时)、党参、炮姜、盐补骨脂、山萸肉各30g,炒白术、炙甘草、吴茱萸、肉豆蔻、五味子、生姜各15g,肉桂粉6g(冲服),大枣9枚(掰开)。

4剂,水煎服,日1剂分2次服。

二诊:腹痛消失,腹部鸣响已不频繁,晨便1次,仍乏力困倦。上方加炮附子量至45g(先煎1.5小时),继服4剂,痊愈。

按:该案患者胃肠素弱,因食寒凉而病邪入里,伤及太少二阴之阳,少火不足,中阳不振,寒湿不化而致诸症。

故以理中汤加附子,即附子理中汤以扶阳气,温下焦,运中阳,散寒除湿;

合以四神丸变汤剂,补命门,暖脾胃,散寒除湿;加肉桂意在补火以暖土。

由此案可知,经方应用是很灵活的,既可据证在经方之间相加,又可与时方相合,关键在于认证准确,方可获取良效。

笔者介绍:莫金乙,中西医结合执业医师,师从林佳明老师(林佳明:胡希恕经方医学钦州传承基地负责人,副主任医师,钦州市中医药脑病科主任)。本人从事临床工作12年,善用中医六经辨证及针灸诊治各种疾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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